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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读汪曾祺文《一九八四年三月十日午煮面条等水开作此》,言及养荷:“把藕秧子盘在马粪上,倒进多半缸河泥,晒几天,到河泥坼裂,有缝,倒两担水,将平缸沿。”

慨然。马粪已罕见,河泥亦珍稀。土都难寻了。方圆500米,金店钻戒柜数家,花店菜市装修材料店数家,寻土不得,都市何等荒芜。愤青满屏,粪土难觅。

花店有土,不售。观其花下土,有小圆颗粒状,有大方块状,遗切割痕,皆人造耳。

小区有土,某日正挖,保安迅至,讯问,曰此属物业公司,不可私吞,遂还土于花丛。

小区边有山,其截面裸处,土赤黄、坚硬,刨出即变干松,山皮层有黑土,薄,多枯叶小石,皆不宜种花。

某次随车下乡,见良田一片,喜极,贼心顿起,喝停车,倾倒果品、杂物,腾空两塑料袋,直奔地里,徒手,刨黑土,满而归。

至楼下,遇芳邻,逼视而问:手里何物?答:土。 嘻笑曰:给我!

啊?

呆然之际,酿词不及,芳邻出手夺土而去,恍然,怅然良久,茫茫然间,似闻其甩下半句:你种的那是什么花啊……

歧视乎,愤然也。花不分美丑贵贱,土亦有你我先后之别。百般委屈,更与何人说?

家门前夺土,此行径无异于强拆乎;此等劫匪,无异于日系右翼乎?夺我领土,辱我尊严。忍痛割土,史册难书。

遥想田里刨土时,见一农兄审视、满脸不解,悻悻然笑而逃。

某日雨后,肃立阳台,深呼吸,浅观望,花盆异动,拨弄一二,似有小虫、蚯蚓等众生,跃跃然穿梭于土间,翻滚繁忙,井然有序,疑似地下筑城,煞有介事。见土粒崭新、浑圆、黝黑、匀称,花盆满土疏松、平整。天赐我也。

吾有茶渣,源源不绝,余香犹存,皆入花盆,昂然如丘山,隔三五日,坦然如平夷,遗少许纤维残梗,移走便是,数月,花盆见涨,于股市不可同日而语矣。皆拜托虫界、蚯蚓界各众生辛劳加工,各得其所,不亦快哉。

想那茶渣丰盛,揽中华之精萃,领数十名山之灵气,铁观音、毛尖、龙井、银毫、峨嵋峰、云峰云雾、海南白茶、云南普洱,等等,各有异趣,虫们、蚯蚓们品出其味乎?或已无味至纯,无品至高。然吾花盆之土蕴涵中华形胜,不亦飘飘然乎。

吾云游异地,不日,芳邻来电,台风飘然,雨更瓢泼,花盆身影飘摇,携众土遵万有引力去也。

回身大地,众望所归,确是其命,然落入寻常百姓家,确是刑案,伤人未遂,身顿在逃。吾与地球、台风同案共谋也,领罪而去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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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三

东三

81篇文章 4年前更新

东三,现居大理,自由职业者,公司在马路边大树下,喜欢多种运动,包括:发呆,有清风的那种;散步,跟白云一起最好啦;喝茶,肠胃运动;写字,手指运动,搂不住,就是社会运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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