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上村巴,屋邨(村)穿梭巴士。我讨厌这些音译外来词,恨不得亲自把它们一个一个汉化,但是只能尊重公共约定俗成的叫法。它区别于公车,是大型住宅小区自己设立的服务本区居民的公车。这是由于公共交通的滞后,而房地产公司为了促销楼盘而建立的。购房款是缴了交通建设费的,交通管理部门几次欲以非法营运的名义取缔这些村巴,几次都得逞,也曾引发群体性事件。屋邨就是小区,粤语习惯吧。那公共设施费都干嘛去了?我也不知道啊。也许,最后都流向小三美美那儿,我没什么意见,作为不负责任的公民兼非刁民,以后每看见一位疑似小三美美,我都会觉得在你的美丽、放荡和悠闲里,有我的一份辛劳。鉴于此,我有义务多看你一眼。一眼,而已。
村巴上蹦上来两个小朋友,嗯,放学时间,我是偷溜出办公室的。她们的确是蹦上来的,不是走,也不是跳。
她俩中一个蹦到我身边一对空位,大呼:狗屎,哈哈哈……蹦到后面一对空位。后面那位跟着大呼:狗屎,哈哈哈……
我好奇地转头一看,那座位前的地板上确有一小快黑褐色,估计应该是红枣的皮、或者红豆渣。狗是禁止上巴士的。
两小女孩,接着叽叽喳喳。我没在意。我在想刚刚他们的惊呼,伴随着大笑的、夸张的惊呼。这跟我刚刚在微博上看见的关于“傻逼”一词的讨论,有某些类似。非正式的、口语化的指称代词。
那小块污迹,是狗屎、或不是狗屎,两位小朋友惊呼,而后大笑,而后就坐在离此仅一排座位的后面,继续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。这是她们对狗屎的态度。很健康的心态。把污迹命名为狗屎,哈哈一乐,忘了,进入下一个议程了。
网络言论,很多如这等疑似狗屎一般,没必要去探究它到底是红枣皮还是红豆渣,如果它泛滥了,那自然会多看一眼。
又蹦上来一个小朋友,她径直坐在那个有污迹的座位上,根本没有一秒钟的正坐,她是跪在座位上转身对着后面两位小朋友,直勾勾看着,搭话。
搭话,没理。她们之间显然不认识。这位搭话的小朋友大一点,我决定写这篇博客,于是开始估计她们各自的年龄。前两位大概小学二年级,因为一年级不会这么放松、自如。这个依据不太靠谱。后来的这位大概三年级。
再搭话,还是不理。一位小朋友翻着一本书,应该是课本,搭话者看着课本,继续不厌其烦地搭话:几年级啊?……你哪一年的啊?
翻课本者收起课本,站起来放进书包,答:2003……年12……月25日……这是原话。我一字不落地记录,省略号是语气停顿。书面语式的回答,语气像在背诵、在教室回答老师提问。成人会口语化的回答:03年,12月的,25号。这小朋友有点拘谨,虽然一直在说话,话的语气挺生硬,不像在聊天,估计她在家里是用白话沟通的,所以说普通话显得特正式、特生硬,本地很多小朋友这样。另一位一直笑,脸颊粉红,桃花一般,上天啊,这不是比喻,她的脸颊就是桃花,牙真难看,有些出汗,我也在出汗,三个小朋友都出汗。
搭话的小女孩立刻追问、同时自己抢答:那你几年的啊?哦,跟我们班那谁小一个星期。于是三个人聊开了。搭话成功。哦耶。
关于与陌生人搭话,这事我练习过,大学那会儿,嗯嘿嘿啊。
这搭话小女孩,有点儿霸气,小大人的感觉。通常问年龄是大人之间的话题,她显然无意中借用了大人的接话方式,而我显然在诛心,嘿嘿。话语分析一直是我的爱好。每一次窃听都像一次田野调查。
小朋友的世界,没有陌生人的世界。没有人际壁垒的世界。
有时候,我拿着一份报纸在小区花园晃悠,能看见几片小朋友玩成一片。然后各自回家。有的自己回,有的被喊着回。
我们何时开始是成人?何时开始有陌生人、进入陌生人世界?
我还观察过,有一些游戏,是儿童传给儿童,止于成人世界;有一些笑容,在儿童之间传染,消失于成人世界。
万恶的成人世界,我回来了。传说中的“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练达即文章”的世故腐朽的社会,我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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