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错开人潮，我通常提前走或晚走，不必按时上下班或许是一种特权，咱混到这一步了？那争取混到不必上班那个阶级。今天提前，班车上已经不少人，一位父亲抱着小女孩上来，让了，他并不坐，座位靠窗，外面那位得把双腿收一下，但是他没反应，或许他没意识到。不过这样抱着孩子也挺好，一会，他意识到了，坐进去，父女坐下了。我转身，看另一面车窗外，但被这边两个小女孩吸引住了，双胞胎，约3-4岁--------也不一定，对小女孩的判断力，我越来越没有自信了，已经出现几次偏差。不过对老女人的判断还是自信的------嘿嘿，也不一定，只是无法核实判断结果吧。

 一眼就可以断定是双胞胎，吸引了车厢前半部分很多人的视线。我习惯性地寻找她俩的不同，衣服完全一样，连袜子和扎小辫的绳都一样，坐姿很像，一个东倒，一个西歪，他父亲倒是坐得挺正，可见坐姿示范来自母亲。两人不动时，脸部轮廓、细部几乎完全一样，眼睛也看不出差异，牙齿也是，呜呜。不过动起来，有了表情，马上有了差别。不是表情不同，而是反应方式不同，或者说表情的起式不同------有表情的起式这回事吗？嘿嘿。靠在父亲身上的女孩，安静，另一个好动，一直在动，我迅速分析判断，这好动，是因为暂时没有父亲的身体可依靠还是天然的？她身体不动时，嘴里开始哼哼，开始两句是连续性的，后面我听不出来了。她在意识流。她突然笑了一下，咧开嘴笑了。因为什么呢？我无法知晓，我唯一知道的是：孩子可以如此坦然地、公然地、随意地、无理由地笑，我不一定能，我会克制。我应该意识到什么了，但是没有，直到数分钟以后，我才意识到。

  安静的那个女孩一直看着我身后，我回头一看，是看着我让座的那女孩，她俩对望着。为什么呢？在一堆人中间，孩子们通常会很快互相对视，甚至一会就玩起来。这是为什么呢？一定有人性上的深层原因。这个原因或许将导致一场哲学变革，至少是心理学、社会学的变革。突然，双胞胎俩起来了，到站了，跟大伙打招呼，再见，举起手招展着，非常正式，非常可爱，于是有人还礼，也跟她俩招手。大伙都是陌生人，在孩子面前大伙都不是陌生人，孩子之间没有人际壁垒，哈马贝斯研究这个吗？得查查。联合国应该让孩子们领导，就没那么多吵闹纷争了，希望我能等到这一天。

   观察他人行为是我的习惯，尤其儿童行为模式。有很多游戏，由儿童传给儿童，止于成人。下车了，她俩还在招手，车里的人手已经停下，但是笑着望着，车门许久没关-------或许是心理错觉：时延效应。她俩笑着招手，没走，于是父亲也停下，尽管他一脸冷漠。她俩笑得很灿烂，刚才怎么没这么灿烂呢？嗯，也可能是远看的效果，也可能是她俩处在户外光线的效果。突然，我跟着笑了一下。

  我笑了一下，我意识到了，这一笑，很深，身体的那种深，脸部、喉咙、胸腔连着胃，脊背到脚跟。令人踏实，沉甸甸的笑。闪电一般快速，也闪电一般消失。嗯，这是标准的某某式微笑，很多朋友发现我是这么笑的。我意识到自己好几天没笑了，尽管我可能在书面文字上笑过，意识里笑过，但是身体没笑。这有差别吗？

笑，具有传染性的。

 下一站，下车，边走边想，想起释迦的修行，般若眼慈悲笑，想起一行法师，一步一闪念，一步一觉察。观察自己的闪念，已经习惯了，正念、正面情绪却一直没有培养起来，仅停留在理性层面，没有成为一种身体反应、潜意识反应。我知道自己走在大街上，像一个满怀深仇大恨的人，复仇者一般，随时会爆发，哈，嗯。就像我常常不自觉地在每个句子里夹带很多火药，很久以后，才发现多耽误事哈，我的燃点很高，也乐于突然大转弯，别人却已发现危险品。谁？似乎是骆一禾说的：语意压垮了语言外壳。大质量物体高速运行会对周围产生巨大引力，导致倾斜。

   在报亭浏览几份报纸杂志的头版封面，某常委在附近，安全啊，环粤安全圈，这是什么概念？抽调各省优秀警察支援广州亚运，我们的危险在哪？我们的敌人在哪？我们怎么培养了那么多敌人？看不见的敌人。小区保安带着红袖章，上书：亚运志愿安全员。我故意看着他们的眼睛，他们却不理我，嗯，那就是说：我不是疑似敌人。嗯，庆祝一下。水果店，今年湖南甜橙、江西柑桔怎么那么便宜呢？不到二元。

（旧日记。）